當天氣進入到秋冬轉換之際,氣溫一下熱一下冷,最常聽到一聲💥”碰”💥,磁磚因為熱脹冷縮不是翹起就是爆開,也就是俗稱的”彭共”。

昂睦在這邊提醒大家若發現磁磚有裂縫時,可先敲敲看磁磚表面,若只有一兩塊隆起破裂,進行修復即可,千萬不要這片地板或是牆壁爆光光才後悔莫及🤦‍♀️🤦

一般來說家中地磚隆有四大原因:
1、地磚縫隙尺寸處理不當,磚與磚之間的縫隙太小,就容易引發磁磚層的拱起現象。
2、裝潢的時候,師傅鋪貼磁磚若整平方式偷工減料,也會造成磁磚翹起現象。
3、另外就是在貼地板磁磚時,最初鋪設的水泥地面的品質較差,磁磚的水泥與原來的地面結合度不佳,地磚隆起的問題也是很常見。
4、當氣溫變化劇烈變化時,最容易導致磁磚爆裂,無論任何品牌或是材質的磁磚都會受到熱脹冷縮影響,遇到太大的溫差變化,爆裂的情況時有耳聞。

昂睦提醒各位,若磁磚爆裂面積沒有很大的話,要趕緊找施工團隊敲破切開,否則底下的空氣產生推擠效應,一些不夠牢固的磁磚就會一直被擠壓出來,到時磁磚就像跳舞一樣🤸‍♀🤸,一塊塊隆起,到時修補會非常不容易喔。

要怎麼處理磁磚彭共?

昂睦處理的方式通常有兩種,一種是打掉重鋪,另一種則是局部修復,說明如下:

(一)地板磁磚打掉重鋪

當家裡遇到大面積的磁磚爆裂、隆起,也就是整個地面結構已經被破壞,如果單單只要局部修復,全部重新鋪設雖然會比較花時間、費用高一些

但是打掉重鋪,才能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可以獲得較好的施工水準,這是一個比較安全的作法。

如果選擇全部打掉重做,這麼浩大的工程建議昂睦多年來的經驗豐富,可視家庭需求與我們討論是要改用木紋地板或是一樣鋪設磁磚。

(二)局部修復磁磚

若發現家中磁磚只有輕微裂縫時,可先觀察地板表面,如果只有三到四塊隆起破裂,那麼趕緊進行局部修復即可,否則等到整片澎共,再請地板修繕來處理,那絕對非常劃不來。

昂睦所提供的磁磚修補技術有五大特點👍:

尤其灌注修補工法與傳統泥作工法最大不同在於灌注修補工法不需要敲除磁磚,另外除了方便針頭注射,必須切開磁磚的切割聲外,幾乎沒有噪音跟灰塵

通常只要一兩天時間就能完工,民眾不必搬家拆裝潢,施作費用也最經濟實惠

而且灌注工法最大特點就是不會有水泥,所以施工的時候,不會讓家裡灰塵滿天飛舞,不需要二次清潔

我們的施作案例

局部施工

地板重鋪

臺灣氣候溫差大,有時也有地震,磁磚膨脹爆裂問題時有耳聞,所以平時要觀察磁磚是否有隆起或輕微裂縫的現象,建議就要及早處理與補強

當您有遇到這樣的問題,歡迎加入我們的LINE或是臉書,拍照給昂睦專業施工團隊,讓我們搞定您家中磁磚爆裂的問題喔💪

連絡電話:03-667-0518

公司地址:300新竹市東區東大路二段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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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磚使用的時間久了,經常會出現各種問題,那麼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苗栗瓷磚爆裂收費

一、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是什麼呢

1、自爆,地磚鋪設的時間久了也會出現自曝,因為室內溫度變化導致瓷磚受到牆體的壓力,時間久了就會自爆。 桃園外牆瓷磚脫落翻修推薦

2、熱脹冷縮,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在夏季,不同材料的伸縮係數不一樣,牆體的主要材料為鋼筋混凝土,與它比起來瓷磚的伸縮性數要小很多,那麼當溫度變化時,瓷磚幾乎沒有變化,即溫度下降時牆體就會收縮,而瓷磚收縮的很慢,這就會使瓷磚被牆體擠爆。

3、粘合劑品質差,一般鋪貼瓷磚都會拿水泥砂漿為粘貼劑,將水泥與砂漿依照1比1的比例配比,假如配比不恰當,則無法達到需要的粘度,新竹地磚施工工程此外砂子的含土量太高或品質不達標,也會導致粘貼不牢固,從而出現瓷磚空鼓、脫落的情況。

二、瓷磚鋪貼的注意點是什麼呢 新竹瓷磚翻新推薦

1、選購瓷磚時要確保外層包裝上面的各種標識齊全,像是型號、顏色、尺寸等等。

2、同一平面施工的瓷磚型號與尺寸必須統一,否則就會影響到整體的美觀。 苗栗磁磚破裂翻新費用

3、鋪貼瓷磚以前需確保牆面平整穩固,因此需對牆面做處理,像是找平、噴水、除雜等等。 苗栗瓷磚凸起高低不平修復

4、鋪貼的時候必須做好各個步驟的檢查與複查,假如是大面積的施工領域,需將它分成幾個小湯圓來檢驗,正常是每50平米當做一個檢查單位。

苗栗磁磚施工翻新費用小編總結:以上就是地磚爆裂拱起的原因,從上述文章我們可以看出,導致它爆裂拱起的原因主要有三個具體是哪一種?

只要依據自家的實際情況來判斷。我們在處理這種問題時,需依據它的緣由來選擇恰當的方法,這樣才能夠在達到修理目的的同時避免很多麻煩,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桃園磁磚凸起爆裂收費

羅蘭:彩兒  一  每當我靜下來,看著我國子里那片綠綠的草地和隨處生長的小花時,我就想到多年前那個艷麗的女孩。那時我在×市一家廣播電臺做事,她時常在我節目完了之后去找我,或打電話給我。  她找我,并沒有事情。打電話,也并沒有事情。她說,只是想看看我,或聽聽我的聲音。  我很忙,但是無論我怎樣忙,我也仍盡量耽擱半小時,陪她坐一會兒,看著她,聽她那簡短而沒有目的的話。  她說,她今年16歲了。她有著圓圓的漂亮的臉,黑黑長長的眉,濃密的頭發,紅紅豐腴的嘴唇,和掛在唇邊的那一抹淡淡的笑。  她很少抬起眼睛看人,而總是低垂著眼瞼,讓人看見她有力的睫毛。  我們的對話,多半是這樣的。  “你來了?”  “剛來。”  “你好吧?”  “還好。”  “今天怎么樣?”  “不怎么樣!”  “有什么事嗎?”  “沒有。”  我找不出話來問她了。  于是,我們對坐著,我打量她,她低垂著眼瞼,總是像在思索什么。偶爾才瞥我一眼,那烏黑的眼瞳實在太美,難怪她總把它隱藏在深濃的睫毛背后。  有好幾回,她會突然對我說:  “我去看醫生了。”  “哦?有什么病?”  后來,我就成了明知故問。  因為她總是告訴我,她的頭發在脫落,或她的眉毛在掉  “我在生這種病,擔心很快的我的頭發和眉毛就掉光了。”  “不會的,每個人都有時會掉掉毛發;那是很自然的。”我說。  “不對,我不同。”  她很肯定。  我本來也不是醫生,于是,我妥協下來。  然而,半年來,她的頭發和眉毛還是那樣烏黑濃密。  這次,她又來了。眉毛上涂著一點藥膏。  “醫生給我的。”她說。  “醫生怎么說?”  “沒怎么說。”  總是這樣,她好像有意封鎖我的問話似的。  我們沉默著。  我看著她粉白透紅的圓臉,和那兩道很長很密的眉毛,以及眉毛下面那兩道朝上彎的眼睛的弧,寬寬的直鼻梁下面豐滿的寬寬的嘴唇,微微地抿著,總像在抑制著她內心里隨時都要迸發的那輕蔑的笑。  起初,我真以為她對我并不友好,就因為她嘴角那一抹抹不去的輕蔑。  但是,她那樣喜歡見我,放下一切事情,不管風天雨夜,老遠的從郊區的家,跑來找我,使我相信,她對我有一份我所不大了解的真誠。  這天,她就又一如往常的,那么默然地坐著,低垂著眼皮。  我不能總讓空氣這樣凍僵著,于是,我找話來說。我說:  “今天聽我的節目沒有?”  “聽了。”她瞥一眼我發音室的門。  “音樂喜歡嗎?”  “很好。”  “你喜歡哪一類的音樂?”  “不一定。  “小提琴。”  “嗯。”笑意濃了一下,就抿去了!  我又感到無話可說。  半個鐘頭就這樣過去。  我看了看表,說:  “太晚了,你該回去。”  “沒有關系!”  “你媽會不放心。”  “她不管我。”她說。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只好暫時放棄了讓她回家的打算,我問:  “為什么你媽不管你?”  “不知道。”  每次我想要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困難時,都是這樣觸礁。這次,我卻多問了一句:  “你媽不喜歡你?”  “誰知道!”  “你家都有什么人?”  “爸爸媽……”  “還有呢?”  她停住了不答。  “沒有別人了?”  她放棄了談話,站起來,說:  “我要走了。”  剛才是我催她回去,這回我倒不便留她。  于是,我困惑地站起來,對她說:  “路上小心,天太晚了,以后不要時常往外跑。”  她沒有說話。低著頭往外走。  臨下臺階的時候,她站定了腳步,垂著眼瞼,說:  “我禮拜三來找你。”  于是,她回身走了。  天在下著小雨。  她慢慢地消失在黑暗里,怪凄涼的樣子。  二  她時常來,我和電臺的同事也習慣了她的來訪。  慢慢的,我知道了她叫藍費。她說,這名字不是她原來的名字。原來的名字是她母親取的,她不喜歡要,自己翻字典,找出這個“葹”字來做名字。姓藍倒是真的。  我問她,為什么要叫“葹?”  她說,她也不知道。  我說,總得有點緣故。  她說,也許因為這個字上有一個草字頭。  藍葹很聰明,只是不喜歡說話,有一天,她拿了一篇文章來給我看,說是她寫的。寫一只流浪的蝴蝶,最后給人捉去,夾在書本里的一個故事,很像一首詩。  她應該是上高中的年齡,但是,她并沒有上學,她說,她身體不好。但我看不出來她有什么病。  看她穿的衣服,我相信她家里情形不壞。  不知她為什么不喜歡她的家?  三  這天晚上,又在下雨。  出了發音室,就又見藍葹臉向外,站在走廊上。  “藍葹,你來了!”  “剛來。”她說,移動她的腳步,走進了會客室。  習慣了她的沉默,我就也不再打算問她什么。  坐在那里,我寫當天的播音記錄表。  雨在外面嘩嘩地落著,春天的雨,顯得很鬧似的。  忽然,她叫了我一聲:  “羅蘭。”  “嗯?”我停止了寫字,抬頭應她。  她并沒有看我,眼皮垂著,低低地說。  “你會不會有一天,不做這節目了?”  “當然會的。”  “為什么?”  “我總不能一輩子都能工作,我會老,電臺會變更節目  “假如你不做這工作了,你去做什么呢?”  “哦!也許——”我想了想說,“也許我只好寫寫文章,或畫點圖畫什么的!”  “那你還覺得生命有意義嗎?”  “也許比現在差一點,不過,人總要活下去的,不管有沒有意義,是不是?”  “我恐怕不是的。”  “你怎么會這樣想呢?”  “一個人的生命如果沒有意義,他會去自殺的。”  我愕然地望著她。  她沒有看我,自顧說道:  “我們家有好幾個人都自殺。”她停了停,說。“好可怕!”我注意地看著,她的臉色蒼白。  “不是吧?你說的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我外祖父,我哥哥……”  “他們都死了嗎?”  “有的死了!我叔叔沒有,他被救了!”  “他們為什么要自殺?”  “我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我想也許,他們是覺得生命缺少意義。”  “即使缺少意義,也不必去自殺的。”我說。  她抬眼看看我,露出她的眼眸,那眼眸,深黑如月夜潭水。但只是那么一瞬,她就又低垂下她濃密的睫毛,她說:  “每個人看事情的方法是不一樣的。”  我反而沒話可說了。  她沉默著坐了一會兒,忽然說:  “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我說:“好吧!但是不能太晚,我陪你走到公路局車站,你回家。”  “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不是。”我說,“我怕你家里不放心。”  她抿著嘴笑笑,說:“也許有一天,他們會不放心,但不是現在。”  我們冒著雨,穿過夜街。她的花雨衣在雨簾里,在燈影里,我想到她筆下的那只流浪的蝴蝶。  四  我不大敢對她付出太多的友情,不是我吝嗇,而是我不愿讓她因為找我而時常遲歸。當我發現我無法使她了解的時候,我只得說謊,當我接她電話時,我說,我必須早點回去,我有事。請她給我寫信。  她寫了信,她說:  “我知道你騙我,但你是善意,所以,我不怪你。我下星期一再來。”  五  下星期一,她并沒有來,我只好回家。上了公共汽車,后面座位上有人拉了我一下,說:“這個位子給你。”我一看,原來是藍葹。  “你怎么坐這班車?”我問。  她垂著眼瞼笑笑,說:“你坐這個位子吧!”  “你到哪里去?”總是我在找話說似的。  “到前面。”  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在她讓給我的位子上坐下去。  她左手抱著一疊書,右手拉著車子的皮套,白凈豐腴的圓臉上,有三道弧。兩道是眼睛,一道是嘴唇。她的黑發濃密閃亮,如錦鍛,柔柔地覆蓋住她濃密的眉毛。  我說:“藍葹,你真像一幅畫。”  她的黑眸往眼角一轉,斜斜地掃我一瞥,又馬上收回去,簡短地說:  “真的?”  “我要找個朋友,把你畫下來。”  “真的?”她還是那個表情,把黑眸隱藏在濃密的睫毛背后。  車子的聲音很響,我沒有再說話。我在橋畔那站下車,她也跟著我下車。  我忽然明白,她原說今天要來找我的。  以后,她就常常在公共汽車上等我,她知道我搭哪一班的車。有時天很冷,她也不在意。在寒風刺骨的夜里,我都有瑟縮之感,她卻一直都是那么坦然地和我一同下了車,慢慢地在我身旁走著。有時,我實在不好意思就那樣直接回家,而把她孤零零地扔在寒夜里,所以,我請她到附近的小吃店坐坐,叫一碗湯圓或餛飩,她經常只喝一點湯,就那樣和我坐一會兒,我再把她送到車站,然后才回家。  有一天,她忽然叫我:“你不是說,想找人把我畫下來。”  我說:“我一直這樣想。”  “你去找吧!我希望看看我像什么樣子。”  于是,我找來畫家陳星。  “不要告訴他我是誰。”藍布說。  “當然。”我說,“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陳星畫的畫很快,他的畫有一種朦朧縹緲的風格,他畫的是藍葹的半側臉。漂亮的圓臉,黑緞般的濃發,有力的睫毛,隱藏的黑眸,嘲諷的嘴。  藍葹看了,只笑笑說:  “哦!這就是我!”  “你要不要帶回家去?”我問。  “送你好了。”她淡淡地說。  “你不要?”  她把眼光停留在那幅畫像上,說:  “我也許可以自己畫一張試試。”  “你也會畫?”我問。  陳星在旁邊聽了,鼓勵地說道:  “每個人都會畫的,你不妨試試。”  藍葹沒有看陳星,淡淡地說:  “我畫過。”  六  有好一陣沒見藍葹。雨季過去,春天就來了。  這天,收到藍葹的信,她簡短地寫道:  “到我家里來一下好不好?我請你吃點心。  時間:星期六下午4點。  地址:第六區××路×號。”  不知為什么,我很想看看她,于是,我去了。  第六區是在×市的郊外,×路×號是一所醫院。門口掛著藍醫院的牌子。但不像一般的醫院,這所醫院完全是住宅的模樣。小小的院落,種著花木,日式的平房,前面一間是地板,其余則是“塌塌米”。  “請先掛號。”那個坐在藥局里面的少年說。  一我不是來看病,”我解釋道,“我是來這里找一位藍葹小姐。”  “藍葹?”少年疑惑地說,“沒有人叫藍葹。”  “她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我形容道,“圓圓臉,長得很美,她請我來的,說她住在這里。”我出示藍葹的信給他看。  他看了看,猛省地笑笑說:  “哦!我知道了,她不叫藍葹,她叫彩兒。你進來吧!”  我疑惑地跟著他往里走,經過那深深暗暗的走廓,他帶我邁下這正面的房子,下了石階,來到后院,往右一拐,見還有兩間小小的房舍。紙窗木門,沿墻種著芭蕉。  少年把木門拉開一半,說:  “彩兒,有人找你。”  藍葹從里面出來,說:“哦!你真來了。”  “你以為我不會來?”  “當然,”她抿抿嘴角,“我請的客人都不會來的。”  我看了看她。她一身家常打扮。春天里,她穿著一件淺藍底子,粉紅和鵝黃花朵的直筒寬腰身的洋裝。胸前用絲帶系著一個藍色的蝴蝶結。濃濃的黑發比過去長了許多,垂在肩上,覆蓋著臉頰的兩側,顯得比平常瘦了些。  她看著那少年轉身走回去,才笑笑說:  “讓你知道我的真名。該死!”  “有什么關系?”我說,“彩兒不是很好聽嗎?”  “不好聽也沒有法子,爸媽給我的,我只得承受。”她說,側過身子讓我邁上那“榻榻米”的房間。  房間很小,只有4個“榻榻米”,外面是“玄關”,用一道紙門隔著。紙門上貼著許多淺粉紅色的剪紙,很精細,剪的多是蝴蝶,也有些是花,或圖案。  “是我剪的。”她說,“成天閑著,好無聊,只好剪紙。”  “剪得很好。”我說,“這是一種很難得的民間藝術。”  她抿著嘴笑笑,說:  “什么事給你一說,就偉大。”  我也笑起來。今天的藍葹比往常明朗些。  她讓我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有個矮幾,上面擺著四個形狀不同的日式小碗,那小碗,我很少見過。一個更青色的,是葉子形;一個紫紅色的,是櫻花形;還有兩個黃色和綠色相間的,一個像船,一個則是方形。里面裝著蜜餞、花生、小西點和糖。  “假如你不來,我就把它們喂螞蟻。”她半真半假地說,“我媽說,我要請得到客人,那才是怪事。”  “為什么你請不到客人?”  “誰知道?大家都騙我。他們口頭說來,其實他們心里不想來。所以,結果還是不來。人們拗不過自己的心的,是不是?”  我點著頭,她的話真有道理。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想來。”她說,遞給我一杯茶。  我倒任了怔,不知該怎么回答。  “我替你說吧!”她不等我說話,就說,“你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想來,對不對?”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  “也許可以這么說。”  她坐下來,低垂著眼睫,說:  “這樣才證明你是真的想來,不是為敷衍我,或什么禮貌。人們只有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那樣做而做的時候,才是最真實的。”  我驚愕地望著她,我說:  “彩兒!你不知道你有多聰明!你的話,簡直是哲學。”  “哲學是什么?我不懂。”她說,拿起一粒花生剝著,“不過,你叫我彩兒,我倒很高興。”  “應該高興,那是你的名字。”  “不。以前我不喜歡它。在我認識自己以前,就被人強迫加在我頭上,我覺得生氣。”  “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我說,“他們生下來,就由父母命名。”  “所以,那是人的悲哀。”她說,“人們無權對自己先天的一切去決定取舍。你喜歡,也得接受;你不喜歡,你也得接受。”  “所以,你早該喜歡彩兒這名字。”  “不,我一直不喜歡這名字,覺得它俗氣。”她說,“直到你來做我的客人,并且叫我彩兒。”  “為什么呢?”  “因為這名字已經被我自己所選擇的朋友認可。你使我知道,人們在不認識自己以前,所得到的東西,也可能變得有些意義。”  我有點不大了解地望著她。她抬眼看了看我,說:  “畫了幾張畫。你要不要看?”  “當然要看。”我說,“我不知道你會畫。”  “以前我只剪紙。家里的人個個煩我。現在我畫畫,他們可以減少掃除的麻煩。”  她一面說,一面站起來,由櫥里取出一疊畫。  “這張是我自己。”她說。  我看了看,那簡直不是她自己!  畫上的那個女人,頭發蓬亂披散,臉上瘦骨嶙峋,眼窩深陷,嘴巴張開,仰著頭,雙手向天,似在呼喊。那襤褸的衣衫掛在身上,像被狂風吹卷。那是一張臘筆畫。  我看看她,搖頭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嘴角一抿,嘲諷地笑笑,說:  “有一天,我會變成這樣子。”  “你太多幻想。”我說。  “是真的。”她淡淡地說,“我有一天會老,說不定會窮,也許受到什么打擊,而變成瘋子。或者會去自殺。”  “噢!不會,不會的。”我肯定地說,“你不能這樣想。”  “我想不想都是一樣。”她淡淡地說,“反正現在我不怕了。以前我是怕的。”  她把那張畫拿開,給我看另一張。  那是一張古怪的畫,畫面上滿布著一片桔黃的草,在右上角,卻釘了一只已死的蝴蝶。  “那只流浪的蝴蝶死了。”她說,“我把它釘在荒草堆里。”  “你想得太多了。”我一面驚訝她畫法的大膽,一面說。  “想不想都是一樣的。”她說,“女孩子們也像這只流浪的蝴蝶、好時光會在流浪中浪費過去的。我們會變形,會死去,還不如蝴蝶,可以做成不變色的標本。”  她又給我看另一張畫。這張畫顏色很鮮明。藍天綠野,點綴著幾簇小小的花,她說:  “世界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大家野生野長。沒有什么教養的禮數,每人依每人的方式過活,沒有人說哪一樣是正常或不正常。最多只不過是能活下去的活下去,不能活下去的就死掉,生死是很自然的事,怎樣生,或怎樣死,都是無關緊要的。”  她說完,把這張畫拿開,露出下面的一張。這一張,她畫得比較正常,是一個面貌端莊的中年婦人,微閉著眼,懷中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在哺乳。那嬰兒也閉著眼,很安詳的樣子,在旁邊,她寫了兩個字的標題——“承受”。  “只有人類承受上一代的壓力最多。”她說,“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注定。”  “別的生物也是的。”我說。  她把圖畫一張一張地疊起來,收回壁櫥里去。然后,走回來,坐在矮幾的對面,低垂著眼瞼,說道:  “也許你對。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再想那流浪的蝴蝶。自從我發現自己可以畫畫之后,我不再害怕我今生會怎樣結局。事實上,怎樣結局都是一樣的。人生都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死亡’。‘死亡’是很公平的。分別只在你這一生有沒有發現自己可以做出什么,一旦你發現了,你就不再害怕你將怎樣結局了。”  我聽著,藍葹的這一番話實在很高深,高深得令我覺得意外,于是我說道:  “彩兒,你知道嗎?孔子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那差不多就是你現在所說的意思了。”  藍葹笑笑,說:“我不懂你的話。我剛才也只是隨便說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現在已經不再像那只流浪的蝴蝶,我可以定下來,做點事了。我不再想哥哥自殺或外祖父自殺的事。假如我注定要那樣結局,我也只好接受,因為那是來不及選擇,就已注定了的。今后,我將專心地畫畫。謝謝你做我的朋友,也謝謝陳星。他看過我的畫,說我很有天分。”  “他看過你的畫?”  “我寄給他看的。”  “你說不讓我告訴他你是誰。”  “那是那時候。”她說,“現在不了。”  七  出了藍葹的家,我直接去找陳星。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見他就問,“藍葹找你學畫了嗎?”  “她不必學。”陳星正在自己裱畫板,他一面用手抹平畫板上的紙,一面說,“她是一個天才。她的畫極富哲理,而有創造性,有一種神秘的美。那是繪畫的最高境界。她把自己的人生觀注入到畫里,她的畫充滿著無拘無束的幻想和深摯的情感。”  “但是,她的——”我指指頭部,“似乎有點問題。”  陳星笑著搖頭,說:  “你被她騙了,根本沒有那一回事。”  “但是——”我大惑不解地問。  “她的一切故事都是她自己編造的。”陳星說,“她外祖父并沒有自殺,而且還健在,他是當地的一位名醫,說來你一定也知道,施外科。”  “哦!施外科,我當然知道。”  “那位施醫生就是她的外祖父。”陳星說,“她根本沒有哥哥,所以,當然也不會有個哥哥自殺。”  “但是,她為什么要那樣說?而且,你又怎么會比我更知道了。”  陳星把畫板平放在柜子頂上,讓我坐下,遞給我一杯茶,他說:  “藍葹乳名叫彩兒。那天,我一見她就認出了,她是以前的鄰居。她的家,是個保守的家庭,世代習醫,所以格外希望生男孩,而偏偏她母親那一代就只生了她母親一個女孩。無奈,只得招贅了她父親藍醫生。”  “哦!原來她父親是招贅。”  “是的,當時他們言明,如生女兒則姓藍,如生兒子,則第一個要姓施,好繼承施家宗祧。”  “那么,藍葹是第一個,是女兒。”  “對了,所以,她母親非常失望,不喜歡她,不理睬她,從生下來,就不理睬她,因此,她父親給她取名叫‘睬兒’,后來,因為適合女孩,才改為彩兒。”  “難怪她那樣孤僻!”  “是的,她很孤僻。”陳星說,“那時,我們住在她隔壁,隔著竹籬經常看見她獨自一人,坐在那日式房子后面的臺階上剪紙。從黎明到中午,從中午到黃昏。”  “哦!從那時候她就剪紙?”  陳星點點頭,“唔,從那時候。她說,那是她消磨時間的惟一辦法。”  “她沒有上學?”  “她讀到初中,但是,她不是個好學生,常常逃學,有時在班上搗亂。老師時常要請她媽媽到學校來談話,但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她反而變本加厲。后來,索性就退學了。那以后,我也搬了家。想不到,過了好幾年,反而從你這里又遇到了她,她長大多了!”  “她很美,是不?”  陳星點點頭說:“而且很聰明。現在我明白,她的一切怪誕的行為,都只是為了要弓!人注意。她逃學、搗亂,為的就是讓老師去請她媽媽來。她說,只有那個時候,她媽媽在注意她,哪怕是打她罵她也好。”  “可是,她媽媽始終沒有關心過她?”  “仿佛是的,因為她下面有了一個弟弟。”  “哦!大概就是藥局那個少年了。”  “我想是的。她的爸媽,把全部精神去照料這個男孩,所以彩兒就更被冷落了。”  “她說她叫藍葹。”  “那是她自己取的。”陳星說,“施是她外祖的姓,她在上面放一個草頭;意思是把那施姓埋葬。”  “好可怕的想法!盡管那字在表面上看來是那么美!”  “她去找你,說她自己有病,而且編造種種離奇的故事,也無非是想吸引你的注意而已。”  我想了想,說:  “我覺得她是成功了。”  “我想也是的,你去了她的家。她一定很開心的,因為她媽從來就不相信她可以交到一個朋友,也不相信她有任何與眾不同的才能。”  “而現在,她的天才被你證實了。”我善意地揶揄著陳星。  陳星那年輕的臉上掠過一抹難掩的喜悅。  “是的,”他說,“她在繪畫上有非凡的天才,再加上后天孤獨寂寞給她的磨練,她早就有了常人所不易到達的深度,那真是難得。”  我坐在那里,看著陳星那線條利落的臉。我把自從認識藍葹以來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我覺得我了解她了。于是,我對陳星說:  “現在好了,讓我祝福彩兒,也祝福你吧!”  陳星深思地看了我一會兒,說:  “也許我們更應當祝福的(www.lz13.cn)是顏料和彩筆。”  “是的,顏料和彩筆。”我笑著站起身來,說,“只有顏料和彩筆,才可以把蒼白的人生涂染成絢麗的世界。才可以使死去的不致褪色,像彩兒畫紙上的蝴蝶。”  八  多年不見彩兒,當然,她一定已經長大,而且很可能,她已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我不知道為什么她在我記憶中一直這樣鮮活,這樣清晰。或許因為她太像每年一到春天就開始翩躚的蝴蝶;也或許,她使我想到世界上還有更多像彩兒一般聰穎而寂寞的靈魂,她們寂寞地降生,而后無聲地凋萎,只因她們生命中缺少愛的顏料和純真的友情。 羅蘭作品_羅蘭散文集 羅蘭:春曉 羅蘭:夜闌人靜分頁:123

一句話,讀懂一種人生  1、生活本身沒有任何價值,它的價值在于怎樣使用它。——盧梭  30歲的盧梭流浪至巴黎,在當時的知識分子的活法里,沒有一扇門是向盧梭敞開的。盧梭有錚錚鐵骨,但也得有活路才行。當時傳統知識分子都是面向大人物的,只有大人物才能有錢捧得起這些知識分子。于是盧梭倒轉身形,背棄了當時知識分子原來的市場。當時的盧梭并不是靠哲學著作成名的,而是面對大眾,寫出了《新愛洛伊絲》,里面全是情書,一時洛陽紙貴。后來他又寫了一本書,講家庭教育——怎么帶孩子的《愛彌兒》。盧梭尋找到了一個全新的市場。我們這一代人其實生活在一個大變革時代,在人類歷史上這樣的大變革出現過好幾次。在之前的大變革時代,人們用生命左沖右突出來的新活法,依然能給我們啟示。  2、遇詭詐人變幻百端,不可測度,吾一以至誠待之,彼術自窮。——曾國藩  這是曾國藩為人處事的準則,就處理眼下的事情,一個誠字走天下,不考慮周邊的第二層、第三層博弈關系,這反而是在亂局中最聰明的辦法。如果一個人真能做到這一點,不管他處于什么樣的環境,干什么樣的工作,一定會立于不敗之地。  3、人生遭遇本有一定,但當盡其在我,以待事會之來。——李鴻章  有很多在單位打工的人可能覺得工資少沒前途。解決這樣的糾結的最好方案就是學習李鴻章,看住當下,利用好你現在的資源,做一件現在崗位上最漂亮的事。我們現在做任何事,既是為現在的單位貢獻也是為了讓下一個單位看見。  4、內心的熱誠和真純的愿望,往往是不可以實現的。——甘地  甘地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在印度本土他是大神級的人物,可是當他把這種運動往世界其他地區推廣時卻屢次碰壁。喬治奧威爾曾經說甘地的這種方法只能在大英帝國統治下的印度才有用。意思在于你得看你的對手是誰,如果面對希特勒你還向猶太人推廣這種運動,那肯定不奏效。所以,單憑自己熱切的愿望想獲得成功是不現實的。  5、少談些主義,多研究些問題。 ——胡適  胡適擁有學者和文化名人的雙重身份,很多學科領域都有開創之功,但都涉入不深。思想上他既不左也不右。他自己曾說:獅子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的,只有狐貍才會成群結隊。胡適是不信主義的,他有一整套科學方法論,即先疑而后信。  6、目前之耳且可涂,身后之是非難罔。 ——張廷玉  張廷玉作為康雍乾三朝老臣,但最后的結局卻比較凄慘。從張廷玉的經歷中,我看到兩點。第一點,傳統社會,官員的所有東西都是皇家給的,依附于皇家。第二點,張廷玉一輩子不求名利,但是他非常在乎皇家給他死后“配享太廟”的榮譽,總是惦記,結果最后乾隆不樂意了,到最后把張廷玉家都抄了。所以從張廷玉這里我得到兩個結論:第一,凡人要有自己立命的根本,不可依附于他人。第二,不追逐妄念,是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別老惦記。  7、爾等大臣若不負朕,朕再不負爾等也。——雍正  雍正的人際關系的處理策略是,如果親近你就用盡全部力氣親近。如果恨,那么就把你作踐到死。與年羹堯一開始親密無間到最后抄沒家產,賜獄中自裁。所以,無論人際關系有多親近,但都別當自己是功臣,人際關系始終不能過界。 你可以長不大,但你要讀懂這39句話 讀懂自己,方可讀天下 不想窮,就好好讀懂這些話!一言驚醒夢中人!分頁:123

巴金:啞了的三角琴  父親的書房里有一件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只俄國的木制三角琴,已經很破舊了,上面的三根弦斷了兩根。這許多年來,我一直看見這只琴掛在墻角的壁上。但是父親從來沒有彈過它,甚至動也沒有動過它。它高高地掛在墻角,灰塵蓋住它的身體。它凄慘地望著那一架大鋼琴,羨慕鋼琴的幸運和美妙的聲音。可是它從來不曾發過一聲悲嘆或者呻吟。它啞了,連哀訴它過去生活的力量也失掉了。我叫它做“啞了的三角琴”。  我曾經幾次問過父親,為什么要把這個無用的東西掛在房里。父親的回答永遠是這樣的一句話:“你不懂。”但是我的好奇心反而更強了。我想我一定要把這只三角琴弄下來看看,或者想法使它發出聲音。但是我知道父親不許我這樣做。而且父親出門的時候總是把書房鎖起來。我問狄約東勒夫人(管家婦)要鑰匙,她也不肯給我。  有一天午后父親匆忙地出去了,他忘記鎖上書房門。狄約東勒夫人在廚房里安排什么。我偷偷地進了父親的書房。  啞了的三角琴苦悶地望著我。我不能忍耐地跑到墻角,抬起頭仔細地看它。我把手伸上去。但是我的手太短了。我慢慢地拉了一把椅子過去,自己再爬上椅子。我的身子抖著,我的手也在打顫。我的手指挨到了三角琴,自己也不知道怎樣地忽然縮回了手,耳邊起了一個響聲,我膽怯地下了椅子。  地上躺著那只啞了的三角琴,已經成了幾塊破爛的舊木板。現在它不但啞,而且永遠地死了。這個禍是我闖下來的。我嚇昏了,癡癡地立了一會兒,連忙把椅子拖回原處,便不作聲地往外面跑。剛剛跑出書房門,我就撞在一個人的懷里。  “什么事情?跑得這樣快!”這個人捏住我的兩只膀子說。我抬起頭看,正是我的父親。  我紅著臉,不敢回答一句話,又不敢掙脫身子跑開,就被父親拉進了書房。  三角琴的尸首靜靜地躺在地上,成了可怕的樣子,很顯明地映在我的眼睛里。我掉開了頭。 “啊,原來是你干的事!我曉得它總有一天會毀在你的手里。”父親并不責備我,他的聲音很柔和,而且略帶悲傷的調子。父親本來是一個和藹的人,我很少看見他惡聲罵人。可是我把他的東西弄壞以后,他連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卻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他放了我,一個人去把那些碎木板一片一片地拾了起來細看,又小心地把它們用報紙包起來,然后慎重地放到櫥里去。  他回到書桌前,在那把活動椅上坐下,頭埋在桌上,不說一句話。我很感動,又很后悔,我慢慢地走到他的身邊,撫摩他的膀子。我說:“父親,請你饒恕我。我并不是故意毀壞它的。”  父親慢慢地抬起頭。他的眼睛亮起來。“你哭了!”他撫著我的頭發說。“孩子,我的好孩子!……我并不怪你,我不過在思索,在回憶一件事情。”他感動地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 “父親,你又在想念母親嗎?”  “孩子,是的。”父親松了手回答說。他揩了一下眼睛,又加了一句話:“不,我還在想一件更遙遠的、更遙遠的事情。”  他的眼睛漸漸地陰暗起來。他微微地嘆息了一聲,又撫著我的頭說:“這跟你母親也有關系。”  我在兩歲的時候便失掉了母親,母親的音容在我的記憶中早已消失了。只有書房里壁爐架上還放著母親的照像,穿著俄國女人的服裝,這是在圣彼得堡攝的;我就是在那個地方出世,我的母親也就是死在那里。  這些都是父親告訴我的。這一兩年來每天晚上在我睡覺以前父親總要向我講一件關于母親的事,然后才叫狄約東勒夫人帶我去睡。關于母親的事我已經聽得很多了。我這時便驚訝地問:“父親,怎么還有關于母親的事情我不知道的?”  “孩子,多著呢,”父親苦笑地說,“你母親的好處是永遠說不完的。……”  “那么快向我說,快說給我聽。”我拍著父親的雙膝請求道,“凡是跟母親有關的話,我都愿意聽。”  “好,我今晚上再告訴你罷。”父親溫和地說,“現在讓我靜靜地思索一下。你出去玩玩。”他把我的頭拍了兩下,就做個手勢,要我出去。  “好。”我答應一聲,就高高興興地出去了,完全忘記了打碎三角琴的事情。  果然到了晚上,用過晚餐以后,父親就把我帶到書房里面去。他坐在沙發上,我站在他面前,靠著他的身子聽他講話。  “說起來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父親這樣地開始了他的故事,他的聲音非常溫和。“是在我同你母親結婚以后的第二年,那時你還沒有出世。我在圣彼得堡大使館里做參贊。  “這一年夏天,你母親一定要我陪她到西伯利亞去旅行。你母親本來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女子。她愛音樂,又好旅行。就在這一年春天她的一個好友從西伯利亞回來,這位女士是《紐約日報》的記者,到西伯利亞去考察監獄制度。她在我們家里住了兩天。她向你母親談了不少西伯利亞的故事。尤其使你母親感到興趣的,是囚人的歌謠。你母親因為這位女士的勸告和鼓舞,便下了到西伯利亞去采集囚人歌謠的決心。我們終于去了。  “我們是六月里從圣彼得堡出發的,身上帶著監獄與流放部的介紹信。我們在西伯利亞差不多住了半年。凡是西伯利亞的重要監獄與流放地,我們都去看過了。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流放地還容易聽見流放人的歌聲。在監獄里要聽見囚人的歌聲卻很難。監獄里向來絕對禁止囚人唱歌,犯了這個禁例,就要受嚴重的處罰。久處在這樣的環境之下,連本來會唱歌的人也失掉了唱歌的興致。況且囚人從來就不相信禁卒,凡是禁卒叫他們做不合獄規的事,他們都以為是在陷害他們。所以每次禁卒引著我們走進一間大監房,向那些囚人說:‘孩子們,這位太太和這位先生是來聽你們唱歌的。你們隨便給他們唱一兩首歌罷。’那時候他們總是驚訝地望著我們,不肯開口。如果他們給逼得厲害了,他們便簡單地回答說:‘不會唱。’任是怎樣強迫,都沒有用處。一定要等到我們用了許多溫和的話勸他們,或者你母親先給他們唱一兩首歌,他們才肯放聲唱起來。這些歌里面常常有幾首是非常出色,非常好的。例如那首有名的《腳鐐進行曲》與《長夜漫漫何時旦》,便是我們此行最好的成績。你母親后來把它們介紹到西歐各國和美洲了。但是可惜這樣的歌我們采集得不多。  “這些囚人大部分是農民,而俄國農民又是天生的音樂家。他們對音樂有特殊的愛好。在他們中間我們可以找出一些人,只要給他們以音樂的教育,他們就能夠成為音樂界的杰出人物。我們在西伯利亞就遇到一個這樣的人。我們第一次聽見的《長夜漫漫何時旦》便是從他的口里唱出來的。  “這是一個完全未受過教育的青年農人,加拉監獄中的囚犯。我還記得那一天的情形:我們把來意告訴獄中當局的時候,在旁邊的一個禁卒插嘴說:‘我知道拉狄焦夫會唱歌,’典獄便叫他把拉狄焦夫領來。  “拉狄焦夫來了,年紀很輕,還不到三十歲。一對暗黑的大眼,一頭栗色的細發,樣子一點也不兇惡,如果不是穿著囚衣,戴著腳鐐,誰也想不到他是一個殺人犯。他站在我們的面前,膽怯地望著我們。  “‘拉狄焦夫,我聽見人說你會唱歌,是不是?’典獄問。  “他微笑了一下,溫和地答道:‘大人,他們在跟我開玩笑。……很久以前,我還在地上勞動的時候,我倒常常干這種事情,現在完全忘掉了。’ “‘你現在不想試一試嗎?’典獄溫和地問,‘這兩位客人特地從遠道來聽你唱歌。不要怕,他們不是調查員,他們是音樂家。’ “這個囚人的暗黑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線亮光,似乎有一種快樂的欲望鼓舞著他。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坦白地說:‘我還記得幾首歌,在監獄里也學到了一兩首。既然你大人要我唱,我怎么好拒絕呢?’ “聽見這樣的話,我們大家都很高興,你母親便問道:‘你現在可以唱給我們聽嗎?’ “他望了望典獄,然后望著你母親,略帶興奮地說:‘太太,沒有樂器,我是不能夠唱歌的。……如果你們可以給我一只三角琴,那么……’ “‘好,我叫人給你找一只三角琴來,’典獄接口說,‘你明天到這里來拿好了。’ “‘謝謝你,大人,’拉狄焦夫說了這句話以后,就被帶出去了。  “第二天我們到了監獄,禁卒已經找到了一只舊的三角琴。典獄差人把拉狄焦夫叫了來。  “他現出很疲倦的樣子,拖著沉重的腳鐐,一步一步地走進來,很覺吃力。可是他看見桌上那只三角琴,眼睛立刻睜大起來,臉上也發了光。他想伸出手去拿,但是又止住了。  “‘拉狄焦夫,三角琴來了。’典獄說。  “‘你大人可以允許我拿它嗎?’他膽怯地問。  “‘當然可以,’典獄說。禁卒就把琴放在拉狄焦夫的手里。他小心地接著,把它緊緊地壓在胸上,用一種非常親切的眼光看它。他又溫柔地撫摩它,然后輕輕地彈了幾下。  “‘好,你現在可以唱給我們聽了!’你母親不能忍耐地說。  “‘我既然有了三角琴,又為什么不唱呢?’他快活地說。‘可是這幾年來我不曾弄過這個東西了。最好我能夠先練習一下,練習三天。……太太,請你允許我練習三天。那時候我一定彈給你們聽,唱給你們聽。’他的一雙暗黑的大眼里露出了哀求的表情。  “我們有點失望,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得附耳同典獄商量。典獄答應了這個囚人的要求。拉狄焦夫快活地去了,雖然依舊拖著腳鐐,依舊被人押著。  “三天以后,用過了午飯,我們又到監獄去,帶著鉛筆和筆記本。典獄把我們領到辦公室隔壁一間寬大的空屋子里,那里有一張小小的寫字臺,是特別為你母親設的。  “囚人帶進來了。兩個帶槍的兵押著他。我們讓他坐下。一個禁卒坐在門口。  “拉狄焦夫把三角琴抱在懷里,向我們行了一個禮,問道:‘我現在可以開始嗎?’ “‘隨你的便。’你母親回答。  “他的面容立刻變得莊嚴了。這時候秋天的陽光從玻璃窗射進屋子里,正落在他的身上,照著他的上半身。他閉著眼睛,彈起琴弦,開始唱起來。他唱的是男高音,非常柔和。初唱的時候,他還有點膽怯,聲音還不能夠完全聽他指揮。但是唱了一節,他似乎受到了鼓舞,好像進到了夢里一樣,完全忘掉了自己盡情地唱著。這是西伯利亞流放人的歌,叫做《我的命運》。這首歌在西伯利亞很流行。但是從沒有人唱得有他唱的這么好聽。  “一首歌唱完了,聲音還留在我的耳邊。我對你的母親小聲說:‘這個人真是天生的音樂家!’她也非常感動,眼睛里包了淚水。  “尤其使人吃驚的是那只舊的三角琴在他的手里居然彈出了很美妙的聲音,簡直比得上一位意大利名家彈的曼陀林。這樣的琴調伴著這樣的歌聲,……在西伯利亞的監獄里面!  “他的最后一首歌更動人,那就是我方才說過的《長夜漫漫何時旦》。我完全沉溺在他的歌中的境地里了,一直到他唱完了,我們才醒過來。我走到他的面前,熱烈地跟他握手,感謝他。  “‘請你設法叫典獄允許我把這只琴多玩一會兒,’他趁著典獄不注意的時候,忽然偷偷地對我說,‘最好讓我多玩兩三天。’ “我去要求典獄,你母親也幫忙我請求,可是典獄卻板起面孔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已經為你們破過一次例了。再要違犯獄中禁例,上面知道了,連我也要受處罰。’他一面又對拉狄焦夫說:‘把三角琴給我。’ “拉狄焦夫緊緊抱著琴,差不多要跪下地哀求道:‘大人,讓我多玩一些時候罷,一天也好,半天也好,……一點鐘也好。……大人,你不懂得。……這生活,……開恩罷。’他吻著琴,像母親吻孩子一樣。  “‘尼特加,把三角琴給我拿過來!’典獄毫不動心地對禁卒說。  “禁卒走到拉狄焦夫面前,這個囚人的面容突然改變了:兩只眼睛里充滿著血和火,臉完全成了青色。他堅定地立著,緊緊抱著三角琴,怒吼道:‘我決不肯放棄三角琴。無論誰,都把它拿不去!誰來,我就要殺誰!’ “我們,你母親和我,都嚇壞了,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結果。  “典獄一點也不驚惶,他冷酷地說:‘給他奪下來。’ “他這時候明白抵抗也沒有用了,便慢慢地讓三角琴落在地上,用充滿愛憐的眼光望著它,忽然倒在椅子上低聲哭起來。他哭得異常凄慘,哭聲里包含著他那整個凄涼寂寞的生存的悲哀。這只舊的三角琴的失去,使他回憶起他一生中所失去的一切東西——愛情,自由,音樂,幸福以及萬事萬物。他的哭聲里泄露了他無限的悔恨和一個永不能實現的新生的欲望。好像一個人被拋在荒島上面,過了一些年頭,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忽然有一只船駛到這個荒島來給了他一線的希望,卻又不顧他而駛去了,留下他孤零零地過那種永無終結、永無希望的寂寞生活。  “我們聽見他的哭聲,心里很不安,因為這一切都是我們夫婦引起來的。我們走到他面前,想安慰他。我除了再三向他道謝外,還允許送他十個盧布。  “他止了淚,苦笑地對我說:‘先生,我不是為錢而來的。只請你讓我再把三角琴玩一下,——只要一分鐘。’ “我得到了典獄的同意,把琴遞給他。他溫柔地撫弄了一會兒,又放到嘴唇邊吻了兩下,然后嘆了一口氣,便把它還給我。他口里喃喃地說:‘完了,完了。’ “‘我們不能夠再幫忙你什么嗎?’你母親悲聲地問,我看見她還在揉眼睛。  “‘謝謝你們。我用不著什么幫助了,’他依舊苦笑地說。‘不過你們回去的時候,如果有機會走過雅洛斯拉甫省,請你們到布——村的教堂里點一枝蠟燭放在圣壇左邊的圣母像前,并且做一次彌撒祝安娜·伊凡洛夫娜的靈魂早升天堂。’說到安娜這個名字,他幾乎又要哭了出來,但是他馬上忍住了,他向我們鞠了一個躬,悲聲地說:‘再會罷,愿上帝保佑你們平安地回到家里。’ “門開了,兩個兵把他押了出去;腳鐐聲愈去愈遠。一切回到平靜了。剛才的事情好像是一場夢,但是我們夫婦似乎都飲了憂愁之酒。你母親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這個拉狄焦夫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凄然地問。  “‘誰知道!’禁卒聳了聳肩頭說:‘他的性情很和順,從來不曾犯過獄規。無論你叫他做什么事情,他總是服從,永遠不反抗,不吵鬧,不訴苦。可是他不愛說話,很少聽見他跟誰談過話。所以我簡直沒法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總之,他跟別的囚犯不同。’ “‘那么他犯的是什么罪呢?’你母親接著問。  “‘事情是很奇怪的。在雅洛斯拉甫省的布——村里,有一天教堂中正在舉行婚禮,新郎是一個有錢的中年商人,新娘是本村中出名漂亮的小家女子。一個青年男子忽然闖進來,用斧頭把站在圣壇前面的新娘、新郎都砍倒了。新娘后來死了,新郎成了殘廢。兇手并不逃走,卻丟了斧頭讓別人把他捉住。他永遠不肯說明他犯罪的原因,也不說一句替自己辯護的話,只是閉著嘴不作聲。他給判了終身懲役罪,也不要求減刑。從此他的口就永遠閉上了。他在這里住了這些年,我從來沒有聽見他像今天這樣說了這么多的話。他的事情,只有魔鬼知道!’禁卒一面說,一面望著桌上的三角琴,最后又加了一句,‘三角琴也弄壞了。’ “你母親就花了一點錢向禁卒買來了三角琴。她把它帶回圣彼得堡。我們以后也沒有機會再看見拉狄焦夫。我們臨去時留在典獄那里的十個盧布,也不知道他究竟收到沒有。  “說來慚愧,我們所答應他的事并不曾做到。雅洛斯拉甫省的布——村,我們始終沒有去過。第二年你母親生了你,過了兩年她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她臨終時還記住她允許拉狄焦夫的蠟燭和彌撒,她要我替她辦到,她要我好好保存著這只三角琴,以便時時記起那(www.lz13.cn)個至今還不曾實踐的諾言。可是我不久就離開了俄國,以后也就沒有再去過。  “現在你母親睡在圣彼得堡的公墓里,三角琴掛在墻上又被你打碎了,而雅洛斯拉甫省布——村的教堂里圣母像前那枝蠟燭還沒有人去點過,為安娜做的彌撒也沒有人去做。……孩子,你懂得了罷。”  父親說話的時候常常撫摩我的頭發。他說到最后露出痛苦的樣子,慢慢地站起來,走到鋼琴前面,坐在琴凳上,揭開鋼琴蓋子,不疾不徐地彈著琴,一面唱起歌來。這首歌正是《長夜漫漫何時旦》。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地感動過。父親的聲音里含得有眼淚,同時又含得有無限的善意。我覺得要哭了。我不等父親唱完便跑過去,緊緊地抱著他,口里不住地喚道:“我的好爸爸!……我的惟一的善良的父親!”  父親含笑地望著我,問“孩子,怎樣了?”我從模糊的淚眼里看見父親的眼角也有兩顆大的淚珠。“啊,父親,你哭了!”我悲聲叫道。  父親捧起我的頭,看著我的眼睛,溫和地說:“孩子,你也哭了。”  巴金寫《家》時用的桌凳 巴金作品_巴金散文集 巴金:星 巴金:狗分頁: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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